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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洲:战略机遇期不是求稳求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11/01/2014|刘亚洲/李绪成| 国防参考
20世纪80年代,刘亚洲撰写了《恶魔导演的战争》等著作,被一直追踪研究他的美国人(美国有研究他的专门机构)认为:他是最早吹响世界新军事变革号角的人。1984年8月20日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刘亚洲发表论文《谈谈突击队员》,其中谈到的突击队作战编成和使用特点等,与2011年美国海豹突击队越境猎杀本·拉登的行动,几乎如出一辙;2004年11月刘亚洲在所著的《西部论》中疾呼:“美国人已到了家门口了!”果不其然“狼来了”。


早在2005年1月8日,刘亚洲在《大战略》一文中,论及的中国与其他大国关系及南海、东海、台海问题等见解,与时今的情形惊人一致!有先见之明的刘亚洲总是引领人们登高望远。党的十八大和十八届三中全会,对全面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作出全面战略部署。面对新一轮风起云涌的世界新军事革命浪潮和发展大趋势,我军如何实现党在新形势下的强军目标?我国国防建设和军队改革的突破口在哪里?培养联合作战指挥员的中国最高军事学府如何发挥职能作用,为落实强军目标提供理论和智力支持?
2013年12月25日,在刘亚洲上将的办公室,他围绕记者提出的上述问题侃侃而谈,发表了一系列发人深省的新见解。
后信息化时代,将上演一场生物化战争
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美国为主导的西方军事发达国家先后向“桀骜不驯”的伊拉克、巴尔干半岛和阿富汗等国家和地区,实施了以信息化为主导的战争
生物化战争将粉墨登场”。刘亚洲语气颇为坚定地说:“机械化之后是信息化,信息化之后则是生物化。在这方面,美军有一些想法更深远、更深入。”
“科学技术首先最广泛运用于军事。那么现在什么最发达,什么发展得更迅猛呢?是生物科学”他介绍说,科学家们长期的不懈探索求新,使得基因蕊片、蛋白蕊片等生物技术日臻成熟,酶工程、细胞工程等生物工程也层出不穷。生物技术和生物工程的有机“嫁接”,在造福人类民生的同时,也催生了一批又一批生物武器
刘亚洲谈到,美军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海湾战争到今,打了20多年仗,他们打的仗场场异化,令人眼花缭乱。美军不仅在表演,而且在授课,美军在发动战争的同时,也在推动世界军事变革。美军独霸天下,就像丛林中的雄狮猛虎,始终在丛林中占据王者之位。世界新军事变革,现在讲新军事革命,虽是一字之差,反映的却是严酷的事实啊!请睁大眼睛看看美国发动战争的轨迹吧。海湾战争之后,美军废除了“前线”概念,战争已发展为以“斩首”为核心,打击经济设施为重点,摧毁敌国人民意志为根本的全新模式战争
刘亚洲说,现代战争告诉我们,杀伤岂止在战场,岂止在军队,对民意的另类软杀伤,亦是制胜的法宝。这可应灵了孙子“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至理名言。阿富汗战争,美军用立体透明的点穴战,打得塔利班狼奔豕突。对伊战争,美军打的是“全维”信息化战争,从空中、海上、陆地万弹齐发共摧之,就连信息化战争开始时应首先对敌方电子进行压制这一手段也弃之不用。
战争一场异化一场。刘亚洲表情严肃地告诫:世界上什么都可以重复,唯独战争不能复制还原。上一场战争的作战样式,作战理论已是明日“黄花”,下一场又将是全新的作战形态。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军进行的那场自卫还击作战,机械化战争连边儿都沾不上,我军取胜靠的是人海战术和英勇无畏的流血!当时作为连职干部的我在前线采访耳闻目睹了拨乱反正后人民解放军浴血奋战的情景。我们尚未打过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战争,信息化战争是啥滋味更不知道,但可预测的生物化战争行将兵临城下……
新型作战力量显神勇,军队小型精干化
刘亚洲介绍,2011年5月1日,美国海豹突击队奉奥巴马指令,黑夜深入巴基斯坦腹地猎杀本·拉登。远在大洋彼岸的一隅,奥巴马和他的助手们像看好莱坞大片一样观看了本·拉登被击毙的全过程。翌年9月6日,美国达顿出版公司出版了《艰难一日——击毙本·拉登亲历记》一书。
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叶落知天下秋。刘亚洲敏锐地意识到战争形式在演绎、作战方式和指挥手段在变,一轮新的世界新军事革命的浪潮已惊涛拍岸。
谈到这里,刘亚洲强调指出:“大家知道,美军派去20多个人,乘着几架直升飞机,这仅仅是20几个人击毙了本·拉登吗?不是的!这实际上是美军整个作战思想、作战体系击毙了本·拉登。所以说,我对美军击毙本·拉登这件事从不小看,我总是把它上升到新型战争形态和军事革命的高度上来认识!面对新型战争形态,我们各级指挥员准备好了吗?
因此,《艰难一日》全景式之书在美上市才23天,刘亚洲就指挥有关部门和人员,翻译出版了中文版的《艰难一日》,作为教学资料,发至全校教研人员研用;发至国防大学每名学员研读;还专门给全军某些特种作战部队官兵人手赠发一册,以此激发指战员们的危机感,体悟特战指挥艺术,磨砺手中之剑。
刘亚洲谈到,美军总是盯着打赢下一场战争,因而目光盯着未来,甚至是用超前思维超越目光所不及。美军新的条令规定,连长要具备司令意识。更深层的意思是说陆军的连长、F-16编队的机长、海军的舰艇长,都要准备在战争的某一阶段唱主角。刘亚洲描绘道:“未来作战中用信息化武装起来的班长可以呼风唤雨,甚至可直接指挥航母战斗群发射导弹”。
昨天的战争是讲究战略纵深的。当年前苏军在我国边境附近陈兵百万,虎视眈眈。我军依仗战略纵深与之对峙,赢得兵不血刃的胜利而今,战争已穿越天空向太空延伸,真正的战略纵深在天空。格林纳达之战后,美军提出并逐步实现了——陆军模块化,空军隐形化,海军两栖化。这“三化”的首要点是小型化,而小型化作战在发生的那几场战争中屡屡大显神威。
美国人说,21世纪的战争是班长的战争,它昭示一个真理:新型战争需要高效精干的新型军队我们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的决定中提出:要紧紧围绕建设一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人民军队,实现党在新形势下的强军目标。军队打不赢,一切等于零。解决打赢问题,要大力创新发展军事理论,加强军事战略指导,完善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构建中国特色理论军事力量体系。
谈起这个问题刘亚洲说,我军当务之急是实行科学合理的编成。精减绝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地减人,而是优化军队规模结构,调整改善军兵种比例、官兵比例、部队与机关比例,减少非战斗机构和人员。依据不同方向安全需求和作战任务改革部队编成,加快新型作战力量建设。他认为现在是官多兵少,空军、海军建设不够。我们总说讲政治,什么是“讲政治”?我认为,深化加速国防和军队改革是最大的“政治”。全面贯彻落实和深化十八届三中全会对国防和军队提出的改革方针,必须是我军在党的绝对领导下来完成的。军队改革不是军事,而是政治。实现强军目标,我们必须在习主席和中央军委的运筹帷幄下,做到“三个绝对”!
怎样改革,向哪里突破?刘亚洲语气坚定地说:“我军的突破口,既不是装备上,也不是理论上,也不在体制上,而是在心里。需要我们每个人,把眼睛从土地上收回来,投向天空和海洋,必须以思想上的进一步解放促进军事理论上的创新。”
闻颦鼓而思良将,最高军事学府急需再冲锋
谈起这个话题,刘亚洲表情凝重地说,新疆地区的不稳定引发新的恐怖主义浪潮。前不久,恐怖分子开着车,车里的人绑着炸药,冲进人群,直接撞击象征祖国心脏的天安门。恐怖主义使我们面临新的危机。同时东海问题、台海问题、南海问题交织在一起,危机重重,对我们国家的安全利益造成巨大挑战。挑战就是威胁,就是危机。危机是什么?危机中也有机会。危机处理好了,就会迎来新的战略机遇期。
战略机遇期从来不是求稳求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毛泽东主席在建国初期指挥打胜的那几场战争,令对手至今不敢轻举妄动;邓小平设计的改革开放,也是以一场战争开局的。那场战争赢得了中国近30年的战略机遇期。现在看来,凡是建国以来我军打过仗、打胜仗的地方,那地域、那边境线总是相对和平稳定的。现实告诫我们,凡是我们缩手缩脚的地方,那里闹得最欢。
习主席主持军委工作以来,统领国际国内两个大局,提出了一系列建军强军的战略思想。全军上下都在深入学习和贯彻,并已开始在座座军营、个个练兵场上扎根开花了。
闻鼙鼓而思良将,我们在各自战位上如何再冲锋?对此,刘亚洲特意分析说,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应当成长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大学,国家的国防大学,不光为军队培养指挥人才,还应为国家培养国防人才。国防大学担负着培养全军高素质联合作战指挥人才的重任。学校的改革方向、改革发展,关系国防和军队建设的大局。我们应当以高度的政治敏锐和历史责任,走在全军前列。即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形成一个国防大学建设和发展史上承上启下的新的规划和新的改革方案。以此解决在强军目标下如何建校、育将、打赢问题。这样整个学校就会在新的起点上,为建军强军迈开新的步伐。
刘亚洲来国防大学任职已四年多了,他身先士卒,不停地强调要培养出一批又一批高素质新型军事指挥人才,思想上必须解放、解放、再解放;理论上必须创新、创新、再创新!
欲求新胜,先思旧败。振聋发聩的全景式纪实片《金门战役之检讨》成为学员们入学必看片。历史在这里沉思,启迪人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军历史上几场败仗的启示》进入课堂,由著名军史专家徐焰教授领衔;《晚清军事变革的启示》,由青年专家舒健开讲,成为将校学员和地方省部级领导干部喜闻乐见和引发思考的大课;《西路军之败及其精神价值》,由著名党史专家秦利在周六学术会上开讲,引得“爆棚”,令人深思……
不言败“有赖”多研败。前不久,国防大学组织了一场数百名将校学员、教研人员混合编组的“红”“蓝”“绿”三方,运用信息系统,在信息化条件下进行的联合作战演练。演习前,没有任何预案,各方都是临机处置,数天的连续角逐,结果大爆冷门,“蓝军”胜了,“红军”输了,这在国防大学红蓝对抗演练史上尚属首次。始初,作为“红军”方的将校指挥员很不服气,随之他们在刘亚洲和其他校领导启发下,都从心灵深处反思自我,着眼明天,不但越想越服气,还对自己在未来战争中如何亮剑,有了底气。


谈起这些,记者特意追问刘亚洲:无论是在基层带兵、入校治学,还是在文坛纵笔、高校育人,您为何常有惊人之语,先见之明呢?他答道:我是军人,我从小生长在军营,狂热地爱着我们这支人民的军队。我的前辈在沙场披坚执锐,为新生的共和国立下汗马功劳,我的父辈是位老军人,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我一生都在军营中。我曾经那么渴望走入战争。我刚参军时,中苏交恶,珍宝岛枪声急。我含泪向连党支部请求,调到沈阳军区参战。1984年我到老山前线采访,坚持到第一线。当时对方炮兵也很厉害。双方炮弹经常在空中相撞。目睹此景,我的战斗激情被极大地挑动起来,真想和战士们一块儿冲锋。我几乎熟悉中国古代发生的每一场战争。还研究过世界上著名的战争……
此次访谈即将结束时,时至正午,一抹冬阳透窗而进,映照在刘亚洲前方墙上醒目的条幅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刘亚洲将军宽阔的胸襟和勇于担当的精神,让记者敬佩之情油然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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