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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China’s Rise: Assessing Views from East Asia and the United States

01/10/2013|朱云汉、刘康观察者网翻譯
亚洲民主动态调查在目标国家的调查,主要在2010年至2012年完成。基于此可以建立参照系,与未来数据进行对比。在此基础上,通过积累连续的调查数据,可以为动态分析建立纵向的数据库。在这个意义上,目前大概仅有两项调查,可以与亚洲民主动态调查构成对比,即皮尤全球态度调查英国广播公司全球扫描。

在皮尤全球态度调查中,受访者被要求回答下述问题:“你未来五年是否看好中国?表1是皮尤在2008年至2012年间的数据,显示中国民众对本国的未来感到极其乐观;印尼民众同样倾向于对中国未来看好;日本民众对中国未来看好者最低,在2009年和2010年,仅四分之一受访者看好中国,这一数据曾升至34%,但在2012年跌至15%;韩国民众对中国未来看好者高于日本,但远远低于印尼。


皮尤的报告显示,外部环境双边关系的起伏,会影响受访者的认识。换言之,尽管民意数据短期内可能有波动,但长期来看趋于稳定。比如说,皮尤的报告显示,就对中国未来持积极预期而言,中国、印尼、韩国、日本的民意数据一直呈降序排列。在亚洲民主动态调查、英国广播公司全球扫描、皮尤全球态度调查中,尽管对受访者的提问在措辞上有细微差别,但上述亚洲四国的民意数据依旧呈现出惊人的一致。这间接地佐证了亚洲民主动态调查,尽管后者仅汇总了特定时期的跨国数据。
各国民众认识存在差异的原因
亚洲各国民众对中国崛起的认识存在巨大差异,东北亚东南亚国家之间的对比尤为明显。迄今为止,我们仅就宏观的历史、地缘政治因素尝试寻找比较表面化的解释。显然,进一步深入讨论这种差异背后的原因将会十分有意义。
关于各国民众对中国崛起的认识差异,我们试图以两种不同的角度分别解释,并予以对比。具体来说,这两种角度的区别在于强调经济因素还是文化因素。在国际关系理论中,一般所称的自由主义学派注重前者而建构主义学派则重视后者对于同一考察对象,我们分别引入两套分析变量,一套关注受访者的政治信仰、价值观,而另一套则注重经济影响
基于文化、意识形态变量的分析框架,主要从下述4项指标进行考察:
第一,民主评分差距:受访者需要对本国与中国的民主程度进行对比,给出评分。评分总分为10分,其中1分代表完全不民主,10分代表完全民主。
第二,社会传统价值观:东亚社会的传统价值观深受儒家伦理熏陶,强调修身养性、家族敦睦、父慈子孝、尊老敬贤、克己复礼、勤俭节约。本项调查通过关注受访者的家庭、人际关系、工作伦理,来考察其受传统价值观的影响程度。
第三,自由民主价值观:参照胡佛教授的理论,本项调查关注受访者对自由民主价值原则的认同程度,其中包括民主责任、政治平等、权力制衡、政治自由和多元主义。
第四,民主的受支持度:本项调查从下述5个方面考察民众对民主的支持度,即认同程度、期望程度、适应评价、效率评价、重要性评价。为此亚洲民主动态调查设计了测量民主合法性的量表。认同程度是指认为民主总是优于其他任何政府形式;期望程度是指期望当前政府达到的民主水平;适应评价是指认为民主适合该国;效率评价是指民主政府应对该国主要问题的能力;重要性评价是指与经济发展等社会目标相比,民主的重要性。由此,可以从广度和深度两方面来衡量民主的合法性。
以上就是基于文化、意识形态变量的分析框架,作为对比,还需引入基于经济影响的分析框架,后者同样包含4项指标:
第一,经济开放容忍度:关注受访者是支持保护主义,还是经济开放?后者意味着开放国内市场参与国际竞争。
第二,本国经济状况评价:直接反映受访者对本国经济的总体评价,从极好到极坏。
第三,家庭收入状况评价:反映受访者对家庭收入能否满足需求的评价。
第四,就业状况:反映受访者是就业还是失业。
首先,从国别层面,综合来看各国民众对中国崛起的认识与上述指标之间的趋势关系。对比分析各国的指标,同时参照中国崛起在该国民众中受到的正面评价,会提供一些有意义的解释。
图1显示,“民主评分差距”指标与该国民众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之间呈线性关系。
“民主评分差距”因素VS.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
这显示两者之间有某种线性关系。换言之,受访者眼中的民主评分差距越大,对中国崛起影响的正面评价就越低。据日本的民意数据,中国与日本之间的民主评分差距最大,对中国崛起影响的正面评价最低。据菲律宾的民意数据,中国与菲律宾之间的民主评分差距最小,对中国崛起影响的正面评价最高。然而,蒙古、台湾地区等样本的数据偏离了上述线性关系
进一步考察上文提到的自由民主价值观因素,也会发现其与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之间,存在反向的线性关系。不过由于篇幅关系,本文不再展开讨论。
图2显示,在社会传统价值观因素与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之间,存在比图1更强的线性关系。这并不令人意外,据日本的民意数据显示,该国民众对东亚传统价值观的认同程度最低,其对中国崛起影响的保留程度也最高。大部分东南亚国家位于回归线的终端,显示其高度认同传统价值观,与此同时也更少担心中国崛起的影响这证明文化、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的确存在,近似的文化、意识形态传统可以消融误解,而落差则会引发对抗。
“社会传统价值观”因素VS.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
对经济因素的考察同样能提供不少启发。图3显示,各国民众对本国经济状况的评价,与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之间,存在十分明显的线性关系。一国民众认为该国经济总体向好,对中国崛起影响的正面评价就更高据日本的民意数据显示,该国民众对经济的总体评价最低,对中国崛起影响的正面评价也最低。蒙古的民意数据十分接近日本。与此对比鲜明的是,新加坡、马来西亚、柬埔寨各国的民众对经济总体满意,与此同时对中国崛起影响的评价也最积极。台湾地区、韩国的数据处于上述两者之间,当地民众对经济状况的评价分歧较大。
“本地经济状况评价”因素VS.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
图4显示,各国民众对贸易自由、经济开放的容忍度,会影响其对中国崛起在当地和区域内影响的评价。从趋势上看,相关指标之间的线性关系较弱,但总体趋势依旧明显。民意数据倾向于支持限制外资、保护劳工和农民的国家,对中国崛起的影响较多持保留态度。对其而言,中国崛起更多意味着挑战而非机遇
经济开放容忍度VS.正面评价中国崛起的影响
国别、地区间的分析对揭示其间的差异、比较十分有利。但除此之外,这种分析未能揭示各国内部的认识分歧。接下来的分析,将进一步关注于微观层面,以追溯因果联系。下文将试图尝试建立一系列的相关分析,并验证相关假定。
如表2显示,汇总国家、地区间的民意数据,建立相关分析。左栏列出10种变量,其中4种属于文化范畴,4种属于经济范畴,再加上受访者的教育、年龄变量。由此可以检测这10种变量与对中国崛起认识的显著相关性,后者包括对各国民意对中国在当地、亚洲影响的认识和评价。
民意数据及其影响因素的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得到的结果十分有趣,也极有说服力。首先,相关分析可以验证上文趋势分析中发现的线性关系,不仅可以说明国别差异,也能解释一国内部的分歧。在微观层面,相关分析证明,影响受访者认识中国崛起的最重要因素,是其对本国经济状况的总体评价对本国经济总体乐观的民众,更倾向于认为中国是个友好的大国,并积极评价中国的影响对本国经济总体悲观的民众,则倾向于消极评价。换言之,民众会将经济萧条归咎于中国
另一方面,东亚民众对中国崛起的认识,还受到政治观念、信仰等因素的影响。若民众认为本国的民主程度显著高于中国,就倾向于消极评价中国崛起。若民众认为本国的政治制度与中国差异不大,就倾向于认为中国是友好的大国,并积极评价中国崛起。与此同时,若民众一直接受传统社会和威权主义的价值观,对中国崛起的信心就更高。文化范畴下三种变量的解释力,加总起来大致相当于经济因素。
如果搁置国家、地区间的相关分析,将目光转移到各国家、地区内部,就会发现区域层面的线性相关趋势在微观层面表现各异。然而总体来看,在东北亚地区,文化范畴的因素更能影响民众对中国崛起的认识而在东南亚地区,经济因素的影响最大此外,不同国家、地区也有各自特殊的影响因素。比如在马来西亚,相比马来裔,华裔对中国崛起的评价更积极。与此类似,在台湾地区,党派和政府认同的差异是重要影响因素,相比“绿营”即民进党的支持者,“蓝营”即国民党的支持者更倾向于正面评价大陆对台湾的影响。
打造中国形象的挑战与机遇
东亚地区如何看中国崛起?我们在研究中发现,绝大多数东亚民众已经认识到中国的崛起。在地理、文化上接近中国的国家,能更强烈地感受到中国崛起的影响。在中国周边,东亚包括东南亚国家的民众,无不认识到中国的崛起。由于经济因素的刺激,并较少有安全、意识形态的摩擦,东南亚国家总体上积极评价中国崛起,换言之也更容易被中国的魅力所吸引。与此同时,东亚各国与中国经济联系不断增进,由此引发的风险和收益并非达到均衡。尤其在东北亚国家中,劳工、农民和白领饱受经济萧条折磨,中国的影响可能引发偏激情绪。
在东亚各国对华政策中,民意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影响因素,然而,民意绝对是决策者必须顾及的,尤其是在政府民选的国家中。上文列举的许多经验性发现,与绝大多数东亚国家的长期政策是吻合的。新现实主义的理论判断不同,大多数东亚国家并不是只能在制衡或搭便车中二选一。如果中美之间的战略博弈加剧,大多数东亚国家并不会刻意选边站,因为这意味着会得罪另一方。它们会尽可能地深化与中国的经济联系来增进利益,与此同时紧密维持与美国的安全合作来预防危险。正如香港岭南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钟建平所指出,这种双管齐下的战略意味着做“增进利益”与“防范危险”的两手准备,前者即通过保持与中国的良好关系,尽可能增进经济、外交领域的利益;而后者是未雨绸缪,防范意外风险。
中日关系是个极大的例外。尽管两国间经济、文化交流密切,民众间的信任、理解却难有进展。相反,两国间的交流往往受制于许多结构性障碍,包括历史记忆、贸易摩擦、经济停滞、战略博弈,以及最关键的价值观和文化认同差异等。
有充分理由相信,近来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已破坏了中国的周边环境。中国要在外交问题上获得东亚国家的理解、尊重和支持,将面临更多挑战。比如,日本民主党政府将钓鱼岛“国有化”的冒险,已激发中国采取一系列反制措施。在中国和日美之间,军事部署的加强以及海上演习引发的对峙态势,令军事态势和战略博弈迅速趋于紧张。在美国“战略转移”的怂恿下,类似的态势在南海频频上演。受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刺激,可以预见中美围绕东盟及其成员国的博弈将加强,而东盟内部也会爆发摩擦。
最后,还需要提及一点,亚洲民主动态调查对大部分样本的调查,完成于2010年至2011年间,在这一基准的基础上,还需要更大规模数据、更长时间跨度的积累,从产生者和接受者的角度分析中国形象形成的社会机制。这次特定时期的跨国调查,能提供的解释也仅限于此。
(朱云汉系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台湾大学政治系教授;刘康系上海交大人文艺术研究院院长、美国杜克大学中国研究中心主任;黄旻华系上海交大人文艺术研究院特别研究员。2013年3月29日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举办“中国崛起:东亚与美国观点的评估”论坛,本文根据作者提交给论坛的报告翻译。)
(本文刊载于2013年第7期《社会观察》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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