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願景工程」日前推出「突破悶經濟」專題報導,一位船東在高雄港邊接受訪問時望海興嘆說:「以前高雄港還很忙時,要進港的船隻都得在外海『排隊』;現在,則是『隨時歡迎你』。」
「以前高雄港很忙時」一語,慨嘆的不只是高雄港的盛況不再,也是對台灣經濟風光消褪的無奈。在兩千年的最巔峰,高雄港貨櫃吞吐量高居全球第三名,之後一路下滑,二○○八年跌到第十,再跌到如今的第十三名。兩次政黨輪替,高雄港一共跌掉了十名,跌到人們已懶得再去檢查排行榜。
幾乎是專為高雄量身打造的「自由經濟示範區」,月底即將點火上路;此一政策,能否透過「前店後廠」的概念,乃至金融業的擴大納入,重新點燃高雄港的燦爛時光,仍有待時間檢驗。但相對於今天本土社團發起的「反黑箱協議」遊行,要求兩岸簽署的「服貿協議」作廢,兩相比較,走向「開放」、走向「示範區」才是高雄的更佳選擇,應毋庸置疑。
人們越不願直視的地方,其實越掩藏著難以迴避的真相。從外在變化看,這十幾年的世界經濟重心皆在亞洲,但台灣海峽航路的榮景則從海峽東岸移到了西岸,這是不爭的事實。從內在情勢看,這十幾年台灣忙著政治對峙而無暇關心經濟發展,先前刻意拒斥大陸而自陷於邊緣化,至今仍無法恢復遺忘的國際化、自由化精神。高雄港在扁政府的八年跌了七名,在馬政府的五年跌了三名,這已經是朝野的「共業」,藍綠兩黨誰也無法推諉責任。
因「鎖國思維」而下滑的高雄港貨櫃運輸量能,比起同一期間台灣人才、資金、轉型機會和國家競爭力的流失,其實只是「小巫」。我們隨手即可舉出許多類似例子:
其一、根據世貿組織的統計,台灣的「服務貿易」輸出在兩千年排名全球第十八,如今已退至第廿六名,甚至落在泰國之後;若非觀光及三角貿易支撐,可能已跌至卅名外。其
二、台灣一向引以為傲的「商品貿易」,從兩千年排名全球第十四,掉到目前的第十七,最糟時曾跌至十八名。
其三,台灣人購買「境外基金」的總額達二點八兆元,居亞洲之冠,遠高於購買國內投信基金的總數;顯示了大量本國資金流為外國運用,而無法在國內投資或創造就業;
其四,金融業發展緩慢,外商銀行十幾年來從四十六家減為卅家,台灣每年有上萬金融專業人才流向境外。
從上述的例子看,貨物不來、人才及資金外流、競爭力下滑,無一不是台灣經濟的長期之痛。更嚴重的,如年輕世代的就業困難、薪資階級所得的不升反降、乃至惡化的財政無法支撐日漸沉重的社福支出,不僅政府陷入「無米之炊」的窘境,更讓民間士氣低迷到無法停止自艾自怨。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今天是要重新開啟大門,讓別人進來,自己也大步走出去?或者要繼續維持閉關政策,不讓別人進來,也讓自己繼續萎縮下去?
答案其實非常清楚:台灣要恢復經濟繁榮,就必須再度與世界接軌,將十幾年來我們偏離的方位重新朝「開放」精神修正。這樣的修正,當然要有取有捨,有攻有守;其結局,也必然有利有弊,有得有失。如果不接受兩岸服貿協議,台灣和東南亞地區的經貿夥伴關係就難以推進,我們和其他跨太平洋夥伴國家的經濟整合也會被卡住;這不只是馬政府的問題,日後若換成民進黨執政,也要面對相同的處境。假使今天民進黨上街吶喊「反服貿」,並且在國會杯葛到底;請問,它未來執政時,要如何改弦易轍?又要如何面對台灣在關稅減讓上遠遠落後韓港星乃至泰馬等國的競爭形勢?
對台灣而言,「曾經繁忙的高雄港」是一個耐人尋味的隱喻:經過民進黨的長年執政,高雄市儼已變成了台灣最堅定不移的綠色大本營,但原本氣象恢宏的高雄港卻變成了一個褪色的港灣。同樣的,「自由經濟示範區」的啟動,也是個令人百味雜陳的隱喻:落空廿年的「亞太營運中心」美夢如今重新出發,多少人都已變成白頭;這回,它還會讓台灣空手而歸嗎?再問:如果什麼都不做,台灣如何擺脫空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