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繼續其驚人表現。他任命了一個激進得不能再激進的日本央行(BoJ)團隊。曾經批評日本央行被動無為的黑田東彥(Haruhiko Kuroda)，現在負責日本的貨幣政策。
別搞錯。黑田東彥不僅希望實現2%的年度通脹目標，而且還認為這是央行力所能及的事。他還能獲得政府和兩位新任副行長岩田規久男(Kikuo Iwata)和中曾宏(Hiroshi Nakaso)的支持。日本央行的官員階層可能會抱怨。但政策轉變似乎確定無疑。問題在於：它會奏效嗎？的確，“奏效”意味著什麽？
首先必須註意日本獨特的處境。在債券市場，通縮預期根深蒂固（即使這不是調查所顯示的），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目前為66個基點（見圖表）。實際利率依然為正，即便短期債券也是這樣。通縮還非常頑固。最後，債務分佈已從私人部門轉向公共部門：經濟顧問公司Smithers & Co的數據顯示，非金融企業的凈債務/股本比率已從1995年的150%降至30%。但政府凈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率已從1996年底的29%，飆升至2012年底的135%。
這些事實具有深層次的影響。首先，結束通縮將比上世紀90年代末期困難得多。其次，如果高通脹也使得實際利率為負，鼓勵人們消費，那將是有益的。第三，負實際利率還會重新分配財富，使其從政府的債權人流向未來的納稅人。
要達到這種負的實際利率，要麽可以讓通脹超過預期，要麽可以制定利率上限。實際上，尚不清楚日本官方是否希望出現明顯的負實際利率。但他們應該這麽希望，即便這也會帶來政治反彈的風險。
如何達到明顯的負實際利率？採用的手段需要有多大的透明度？日本央行可以堅稱它力求達到2%的通脹目標，但實際上採取很可能讓通脹水平高於該目標的政策。那將是高風險的欺騙。或者，它可以宣佈更高的通脹目標，同時宣佈一段漫長的低名義利率時期。這將是一種不加掩飾的通脹稅。
無論採取哪種方式，政策都可以得到臨時採用的價格水平或名義GDP目標的支持。理由是，在這種極端情況下，過去的不應該讓它過去。如果自1997年以來每年通脹率為2%，那麽價格水平將會比現在高30%。
同樣，如果年增長率為3%，那麽名義GDP將會比現在高40%。如果日本央行想要讓名義GDP達到自1997年起每年3%增長率所隱含的水平，它就得在未來10年讓年增長率達到近9%的水平。這肯定會降低實際債務負擔！此後，政策制定者可能恢復2%的通脹目標（見圖表）。這只是舉例說明，而非建議。但是支持如此激進的政策的理由是，它可能讓經濟前景迅速改觀。正常的目標可能是不夠的。
這不僅是新目標的問題。政策工具也很重要。日本央行新領導層必須考慮更廣泛的資產購買菜單，包括政府赤字貨幣化。南安普頓大學(Southampton University)的理查德•沃納(Richard Werner)長期主張，要想實現財政貨幣化，最好是由政府直接向銀行借款。在極端情況下，就像我在2月12日的專欄里所討論的，日本可以“從直升機上撒錢”。如果日本央行使用了它不希望收回的法定貨幣，它也必須對商業銀行出台明確的存款準備金規定。
日本央行的傳統觀點是，貨幣政策不能讓通脹上升。這顯示出該機構的想象力驚人地匱乏。原則上，日本央行可以用其法定貨幣，以其想要的任意價格購買世界上任何東西。這必定會降低日元的購買力。問題不是能否實現通脹目標，而是這種實現能否保持在可控範圍內，尤其是在試圖改變人們對於頑固通縮的強大預期的時候。風險在於，它就像用一根橡皮筋拉一塊磚頭：最初拉不動，接著又移動幅度過大。這就是為什麽目標很重要：政策轉變必須可信，而且可信地保持在可控範圍內。
人們可以想像兩大明顯關聯的危險。首先，這種新方法可能被看作是日本故意實施以鄰為壑的政策，因此將招致危險的報復措施。第二，它會刺激日元持有者逃離，從而導致匯率崩潰和通脹飆升。第一個危險較為緊迫，第二個則有些遙遠。二者都表明，政策轉變需要錨定在一個可信的退出（回歸常態）戰略上。
最後，大舉改變貨幣政策就夠了嗎？答案是：不夠。在短期內，日本政府可以（而且應該）貨幣化其赤字。然而，從長期來看，它將需要推動經濟再平衡，使其減輕依賴政府創造的需求。
正如我在2月5日所主張的，日本政府最終必須削減其結構性財政赤字。要做到這一點，日本私人部門必須削減對應的結構性財政盈餘。因此，長期而言，日本企業在投資後的過剩留存利潤必須縮減。全球第三大經濟體不能採取另一種方法，即永久增加經常賬戶盈餘，因為那會擾亂正遭受儲蓄過剩困擾的全球經濟。
日本正試圖放飛長期困在地上的“貨幣風箏”。有些人將提出央行的獨立性受到了侵犯。對此的回應是，日本央行未能履行其價格穩定使命。真正的問題在於，日本央行的新團隊能否在不擾亂國內或全球經濟的情況下，提高通脹並降低實際利率。或許，向2%的通脹目標努力就能如願以償。但我懷疑，可能需要制定更激進的價格水平或名義GDP目標，至少在一段時期內是這樣。日本央行的新團隊必須避免做得太少，即使它有可能最終會做得太多。它將需要大量正確判斷和一些運氣。世界應該祝日本央行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