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资本主义世界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资本主义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而19世纪是资本主义赢得惊人发展的一个世纪。自20世纪始,部分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开始与资本主义体系做斗争,例如,通过社会革命和社会运动等反对资本主义制度、通过民族独立运动等反对殖民主义制度、通过民族自决运动等反对帝国主义制度,这些斗争取得了很多积极成果。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以来,全球资本主义霸权、全球经济规则霸权和西方主导的民主理念霸权迅猛而深刻地改变了整个世界。
一、当代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新帝国主义的特征
当代资本主义的形式不同于过去几个世纪的资本主义。自由资本主义早在19世纪末就已经不存在了。1975年至20世纪90年代,垄断资本主义出现了质的变化,演变成为全球性垄断资本主义,其主要特征是:普遍化垄断、全球化垄断和经济金融化。
1.普遍化垄断。当今时代,资本主义是普遍化垄断的资本主义,普遍化垄断正主宰全球经济。资本不是财产,资本对社会的控制权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时代,资本力量与各国国民经济的关系也在发生本质的变化。
资本日益集中的趋势非常明显,而且这种集中的速度和程度都在日益加快。曾经分散的大量相对自主的企业所形成的汪洋大海不再存在,垄断已经成为一个日益集中的、紧紧控制生产、运输和消费等各种环节的整合系统。曾经构成企业界大海主体的中小企业,以及严格意义上不能算寡头的大企业,都被由垄断集团所设计和掌控的网络所束缚,它们已经不再具有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的自主性而不断萎缩、沦为垄断集团的分包人,理论意义上的市场价格已经不再存在,而是由垄断资本所控制的垄断价格决定的。
以银行和金融资本等为代表的当代垄断资本主义势力掌控着普通民众的从收入到消费的所有经济活动,垄断资本家由此获得高额利润,收入与财富不断向垄断集团集中。因此,在这种普遍化垄断的时代,生产环节不再占据重要位置,而是金融业务成为核心。
从政治和社会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发生了质变的时代。在资本主义发展历程中的绝大部分时期里,官僚政治对经济拥有更大的掌控权,可以通过对国民经济的掌控来维护本国经济。但是,现在经济国家的概念正在不断抽象化,各国的经济活动被日益纳入到一个全球性的垄断资本网络之中,所谓的以金融资本主义为代表的全球最大的5000个垄断性企业几乎决定着全球性网络内部的绝大部分经济活动。这不仅仅是量的变化,也是质的变化,因为它改变了政治国家的性质和能力,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2. 全球化垄断。20世纪80、90年代,资本愈益集中到美国、西欧和日本三巨头,而这个普遍化的垄断系统正是资本集中新阶段的结果。这不仅仅是经济上的重大变化,更是国际政治层面的重大变化,它表明帝国主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过去的时代,美国、欧洲和日本等不同帝国主义列强之间存在竞争,但现在它们的经济利益已经被国际垄断资本主义力量整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集体性的帝国主义。这就大大提升了新帝国主义形式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剥夺能力和剥夺效率。一旦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三巨头为代表的新帝国主义内部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基于被整合的国际垄断资本力量的剥夺需求,美国、西欧和日本三巨头推动对全球资本主义边缘地区的生产系统施以控制,这就构成了“全球化”的动力来源。普遍化和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作为一个系统,确保这些垄断集团能从资本剥削劳动所榨取的巨量剩余价值(转化为利润)征收垄断租。这些垄断集团在全球体系的边缘地区运作,让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被纳入到全球化的体系之中。
3. 经济金融化。资本累积重心的转移,使得收入与财富的大部分被统领寡头集团的寡头们所垄断。这种垄断是以牺牲普通民众应得的报酬,甚至非垄断资本的收益为代价而获得的,反过来导致持续增长过程的不平衡性扩大——这种不平衡性构成了经济金融化的根源。而今天的经济金融化表现为银行业的统治地位。在过去的资本主义经济结构中,好的资本力量是处于生产环节的资本如制造业、运输业等,坏的或者投机的资本力量则仅仅关注金融业务。但是,现在整个资本主义体系被金融化了,实体经济也被吸纳到金融体系之内。例如,西门子作为传统的制造企业,其利润的60%来自金融业务,而不是生产制造,可以说西门子也变成了一个银行。
在垄断集团的控制下,大部分的剩余价值不再被用来投资于扩张及深化生产系统,持续累积的唯一选择是把这些剩余用作金融投资。也就是说,一个全球化的金融市场已经形成,并且被掌控在一小批寡头手中。
二、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的不可持续性和内爆性的原因
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的不可持续性主要体现为政治、社会和生态等三个方面,而这种不可持续性决定了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会将发生内爆,并最终导致其崩溃。在这种发展趋势之下,世界的新生力量,特别是中国对本国发展方向的自主把握就尤为重要。
1. 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的不可持续性。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金融化是收入分配日益不平等的原因,它产生不断增长的剩余,而且以此自肥。“金融投资”(或说投资于金融投机)以令人晕眩的速率在膨胀,完全与实体生产投资和GDP的增长脱节。GDP增长也演变成虚拟增长。而过去意义的主权国家对金融体系的控制手段如汇率、利息等,都已经因为强大的垄断金融资本的肆虐而失去其效用。这就使得国际市场的能源价格、食品价格等都实际上处于垄断资本的掌控之下,而美国爆发的次贷危机和欧洲的种种危机等,都在制造或者加剧不平衡性,其目的绝不是为了让大部分人获益,而是为了让寡头们获取更高的利润和收益。
政治层面的不可持续性。以美国等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统治阶层虽然被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所吸引,与其利益捆绑在一起,但是也不能与爱国主义等脱钩。因此,当前的垄断资本主义在政治上会最终危及到西方国家的政治正当性和政治稳定性。
社会层面的不可持续性。美国、欧洲和日本等国家和地区陷入金融寡头垄断,实体经济不断萎缩,空心化日益严重,制造业吸纳就业的比重日益下降,而金融投资等在国民经济中占据的比重迅速上升。金融垄断资本顶层实力极度发展,而中低层则不断萎缩,这就使本国经济吸纳就业的机会日益下降,导致赤贫化,使得这种资本主义体系在社会层面具有不可持续性。
生态层面的不可持续性。由于实体经济和金融投机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基于对利益的追逐,被吸纳到全球体系的国家特别是南方国家都在对自然资源进行过度开发,以扩大物质生产,这就使得超出了物质生产能力和商品实际需求的过度生产现象普遍出现。
2. 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的内爆性。在2002年左右,笔者曾预言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不可持续,将会出现内爆。2008年就爆发了这个危机。
为什么会发生内爆?现在的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实际上是资本主义的新阶段,也是帝国主义的新阶段。资本力量特别是金融资本力量的过分强大,一方面使得政治力量对经济的调控能力受到限制日渐萎缩,另一方面使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产生新的内部核心矛盾,而现有结构下的政治和经济体制二者都失去了掌控与协调这种核心矛盾的能力。这个体系的内部矛盾(冲突)就是由三巨头的经济金融化所产生的内部矛盾所爆发的危机,以及三巨头与其他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所导致的覆灭。
金融投资的爆炸性增长需要各种形式的债务作为“燃料”,尤其是主权债务。霸权国政府声称寻求“减债”,实际上是在故意说谎。因为金融化垄断集团的策略要求通过债务增长来吸纳垄断的剩余利润。所以,它们在追逐债务,而不是减债。所谓为了“减债”而强加的紧缩措施,实际上是刻意用来增加债务。而这种现象正在不断深化全球化垄断资本主义的内部矛盾,使得从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都无法解决这种矛盾,最终导致内爆的发生。
哪些方面会发生内爆?首先,内爆会发生在生态环境领域。因为目前金融资本垄断下的生产环节已经不是由真正的市场机制在掌控,而是超越了地球生态承受能力的过度开发和过度生产。其次,内爆会发生在政治领域。西方自身的民主政治制度的主要组成部分是选举制度,但现实状况是,这种选举机制并没有允许人民进行实质性改变。有人说“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依靠市场”,这说明经济金融化下的垄断金融资本决定了一切事务的运行。这是非常危险的,意味着西方政治体制的民主性被吞噬,民主政治的能力在空洞化,反而有可能出现新法西斯主义。
三、系统性内爆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当今世界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以美国、欧洲和日本等为代表的新帝国主义体系;第二部分是南方国家;第三部分是正在崛起的世界力量,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中国的发展。
1. 新帝国主义的内爆。这个内爆已经在新帝国主义体系内部出现了。欧洲面临的主权债务危机、欧元区的经济困境、美国的国债危机等,都亟待政治国家进行有效治理。但是,这些国家和地区已经与金融垄断资本主义融合到一起,没有能力摆脱这个体系的束缚而进行根本性的改革来解决其核心矛盾和危机。内爆会最终导致欧元体系的崩溃和欧盟的解散,这无论在政治意义上还是社会意义上都会产生各种危机和冲突。而美国也无力建立一个积极的一致的机制去解决其面临的各种危机和问题。
2. 南方国家的困境与对抗。对这些南方国家而言,其相当部分的民众实际上还挣扎在生存线上。“新自由主义”统治下的全球化垄断资本体系实际是普遍化资本主义系统,它是全球化(帝国主义)和金融化(为自我再生产所需)二者的结合。进入了这一体系的国家无论在国际国内事务都完全接受了所谓的全球化规则,资本等可以完全自由流动,国际垄断资本力量可以不受约束地进行金融投机。实际上,这些国家已经失去了其经济主权,因此缺乏能力去保障其民众的生存权,反而是赤贫化趋势扩大。当然,针对这种状况,拉丁美洲和非洲的一些国家已经开始反对全球化,希望赢得完整的经济主权。这种反对力量将会不断壮大,这种反对行动将会持续发展。
3. 中国的特点与优势。中国试图建设一个共同富裕的国家。中国的发展有自己的特点、自己的优势,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第一,直至今天,土地还没有被完全私有化,土地是国家或者农村集体所有的财产,这就使中国有足够能力避免产生大量失地农民。而过快的城镇化会产生大量没有土地、没有工作、没有住房和没有希望的人口,这必将威胁到政治的稳定性。第二,中国已经融入到全球化的体系之中,但是金融体系除外,这就使得中国保有了自己的金融主权。中国政府迄今仍对自己的金融体系有着强大的掌控能力,人民币的价值还在中国政府的控制之下。
因此,要应对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危机,中国不应当只是追求追赶西方国家,或者与西方国家建立合作,融入到全球体系;更应当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发展独特性,应当在和西方国家进行竞争的同时,保持与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紧密合作和共同发展,与南方国家的人民形成共同阵线。只有这样,才能与美国领导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竞争,才能发展全球的政治、社会和生态环境所能够支撑的未来发展模式。
(编译者: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