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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缉思:中美战略不互信会持续很长时间

18/11/2013|王缉思 |财经网
财经网讯】“中美之间的战略不互信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恐怕永远也不会达到一个真正的互信。”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王缉思在“《财经》年会2014:预测与战略”上如此表示,“中美能否建立新型大国关系不在于两个国家的外交家们怎么样去处理双边关系,更重要的视角是两国的发展道路,中国如果是走的正路,不犯颠覆性的错误。而美国人也认为他正在走正路,那么这两个国家就可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
  中美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世界关注的热点,对于两国关系如何发展,特别是如何建立战略互信,双方国内也各自存在着很多看法。
    国家力量对比变化以及意识形态斗争尖锐化影响中美关系
  王缉思以刚刚演讲完毕的骆家辉大使为例,指出了双方之间的战略不互信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恐怕永远也不会达到一个真正的互信。
  “如骆家辉大使所讲,美国希望看到一个稳定的、繁荣的中国。那么,在座的中国人有多少人说他说的是真心话呢?很多人怀疑。那么,反过来当中国领导人,或者中国官员向美国人说,我们并不想破坏美国建立的或者企图维护的世界秩序,我们也并不想把美国排挤出亚洲,我们也并不想当老大、取代美国,美国很多人也不信。”
  与此同时,王缉思还详细分析了有哪些因素使中美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变得比较困难。
  首先,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中美关系良好。因为有人说如果中美关系好,那就是向美国低头了,可能中美关系就好了,因为“美国亡我之心不死”。美国也有一些人说,只有向中国采取绥靖政策,才会有好的中美关系,中美实际上还是一个零和对决的关系,这个观点在美国也很有影响。第三种情况是很多人认为中美之间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这么不一样,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很难,这也叫做制度决定论。
  其次,近期或者近几年发生的事情也使两国的关系开始趋向紧张,战略不互信的地方增多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中国崛起而美国变成一个守成大国,中国在不久的将来要取代美国占据第一经济强国的地位,这使美国人有一些担心。同时,不仅是中国崛起这样的一个因素,整个世界发展中国家在群体崛起,发达国家总体来说在衰落。这确实使两个国家内心深处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另外一个近期的因素就是中国对美国搞的意识形态渗透,或者说是西化、分化,警惕性比以前更高了。
  此外,亚太地区中美之间竞争的因素也增加了,很多中国人认为,钓鱼岛争端的背后是美国,跟菲律宾争端的背后也是美国。美国又有很多人说中国想再把美国排挤出亚洲。
  不过,王缉思认为,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国家力量对比的变化以及意识形态所谓的斗争的尖锐化,至少在中国的很多媒体上是这样反映出来的。
  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取决于两国发展道路
  王缉思认为,中美能否建立新型大国关系不在于两个国家的外交家们怎么样去处理双边关系,更重要的视角是两国的发展道路,中国如果走正路,不犯颠覆性的错误。而美国人也认为他正在走正路,那么这两个国家就可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
  中国领导人认为新型大国关系包括14个字: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美国人解释新型大国关系就是守成大国跟崛起大国之间不要对抗。两者关注点不同。中国人说不冲突,不对抗,不仅仅是军事上,还有新型的冲突、新型的对抗,比如网络战、货币战、太空战等等看起来不死人的事。还有一些对抗是互相较劲,你挖我的墙角,我挖你的墙角,这对双方来讲可能也是损失。所以,说不冲突、不对抗意味着很多事情。
  最关键是美国是否尊重中国国内的秩序和基本制度,这是中方其实最关注的事,就是你想要整垮我吗?你想要搞垮我们这个政权吗?也就是中国对于国内秩序的重视超过任何事情。美方并不担心中国会推翻它的国内秩序,美方担心的是中国会给他想维护的国际秩序添乱。那么,两国看问题的角度是非常不一样的。如果要想建立新型大国关系,那就是说中国要尊重美国现存的国际地位,也融入美国人所倡导的这些世界的秩序,当然这个秩序里头必须得有中国相当的发言权,反过来美国必须尊重中国的基本制度,尊重中国所走的道路,可能双方关系就比较好处了。
  王缉思还指出,骆家辉大使讲的“必须要做一点事情才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这一观点并不正确。美国期待在朝鲜问题、伊朗问题、核扩散问题、金融问题上中国做一些事情和美国合作,但是“这些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
  十几年以前美国人让中国做一些事情对付萨达姆,对付本拉登,对付卡扎菲,对待人民币汇率等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现在美国又有新的目标了,说要做完这个,要不然就没法建立新型大国关系,这些要求永远提不完,是不断移动的目标,所以还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要把精力都集中在移动的目标上。
  以下为观点实录:
  我们直奔主题,首先有请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王缉思教授给我们解答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在上学的时候王教授就是当时最顶尖的中美关系问题的专家了,其实中美关系最核心的问题是一个互信的问题,所谓互信,战略互信,归根到底说的是中美两国两家人是不是不再考虑最坏可能性的时候彼此的导弹要对着对方。在这个背景下,刚才骆家辉大使也提到,其实很多人还是要致力于把中美关系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不管怎么样,从过去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中国人觉得美国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在遏制中国,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在美国还是有很多人,很多人觉得中国的终极目标是要取代美国,要挑战美国,要给世界带来威胁。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如何构建战略互信,如何构建我们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相信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事情,我们请王教授给我们解释一下。
  王缉思:谢谢芮成钢先生,刚才已经提到了战略互信的问题,或者战略不互信的问题,这个战略我不想深说,因为比如举个例子,刚才骆家辉大使讲美国希望看到一个稳定的、繁荣的中国。那么,在座的中国人有多少人说他说的是真心话呢?很多人怀疑。那么,反过来当中国领导人,或者中国官员向美国人说,我们并不想破坏美国建立的,或者企图维护的世界秩序,我们也并不想把美国排挤出亚洲,我们也并不想当老大、取代美国,美国很多人也不信。那么,这种战略不互信我觉得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恐怕永远也不会达到一个真正的互信。同时,还有其他一些因素使中美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变得比较困难。比如说我们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中美关系好呢?这个问题都很难说,因为有人说如果中美关系好,那就是向美国低头了,那么可能中美关系就好了,因为美国像刚才芮成钢先生所说,亡我之心不死。美国也有一些人说,只有向中国采取绥靖政策,也就是中国想干什么,国内想干什么,国际想干什么都行,那才会有好的中美关系,中美实际上还是一个零和对决的关系,这在美国也很有影响。第三种情况是很多人认为中美之间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这么不一样,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很难,这也叫做制度决定论
  另外近期或者近几年发生的事情使两国的关系开始趋向紧张,或者战略不互信的地方增多了。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中国崛起,而美国变成一个守成大国,或者中国在不久的将来要取代美国占据第一经济强国的地位使美国人有一些担心。同时,不仅是中国崛起这样的一个因素,整个世界有人看到说是发展中国家在群体崛起发达国家总体来说在衰落。这样确实是两个国家内心深处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另外一个近期的因素就是中国对美国搞的意识形态渗透,或者说是西化、分化,警惕性比以前更高了。另外,亚太地区中美之间竞争的因素也增加了,很多中国人认为,钓鱼岛争端的背后是美国,跟菲律宾争端的背后也是美国,美国又有很多人说中国想再把美国排挤出亚洲。这是我们觉得是有根据的等等,还有很多。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国家力量对比的变化以及意识形态所谓的尖锐和斗争的尖锐化,至少是在中国的很多媒体上是这样反映出来了。
  我个人的观点觉得这个主要不是一个关系问题,中美能否建立新型大国关系不在于两个国家的外交家们怎么样去处理双边关系,当然这个很重要,出了问题以后要调节一下。但是,更重要的视角是两国的发展道路,中国如果是走的正路,我们认为应该走正确的道路,不犯颠覆性的错误。而美国人也认为他正在走正路,是按照他的理解在走正路的话,那么这两个国家就可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美国怎么走正路呢?在2008年奥巴马上台之前辩论的时候,3/4的美国人认为美国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奥巴马上来以后就想纠偏,或者纠正这个道路上的偏差,做了很多的事情,也许在美国国内也并不是能够取得一致,但是美国人正在想办法说使国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且两场战争,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对美国造成的影响美国也会吸取教训。
  最后,中国领导人的说法是新型大国关系14个字,叫做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美国人主要的解释新型大国关系就是守成大国跟崛起大国之间不要对抗那么,看起来好像是差不多,实际上我觉得关注点是不同的。中国人说美国首先不冲突,不对抗,我觉得这里头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军事上不冲突,不对抗,还有一些很重要的问题我称之为新型的冲突,新型的对抗,比如网络战,货币战,太空战等等一些看起来不死人的事。还有一些对抗性的事就是互相较劲,你挖我的墙角,我挖你的墙角,这对双方来讲可能也作为损失。所以,说不冲突,不对抗意味着很多事情,像芮成钢先生提到的,最关键是美国是否尊重中国国内的秩序和基本制度,这是中方其实最关注的事,就是你想要整垮我吗?你想要搞垮我们这个政权吗?也就是我们对于国内秩序的重视超过任何事情。美方并不担心中国会推翻它的国内秩序,美方担心的是中国会给他想维护的国际秩序添乱。那么,两国看问题的角度是非常不一样的。如果要想建立新型大国关系,那就是说中国要尊重美国现存的国际地位,也融入美国人所倡导的这些世界的秩序,当然这个秩序里头必须得有中国相当的发言权,反过来美国必须尊重中国的基本制度,尊重中国所走的道路,可能双方关系就比较好处了。
  最后再讲一点,就是刚才骆家辉大使讲的必须要做一点事情才能建立新型大国关系,我想当然,美国想做的事情,比如在朝鲜问题、伊朗问题、核扩散问题、金融问题上等等做一些事情和美国合作,但是我又想向美国人指出,这些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十几年以前,几年以前美国人让我们做的事情对付萨达姆,怎么样对付本拉登,怎么样对付卡扎菲,怎么样对待人民币汇率等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美国又有新的目标了,说你要做完这个,要不然就没法建立新型大国关系,我觉得这个有点问题,就是你对对方的要求永远提不完,就是不断移动的目标,所以我们还得有点长远的眼光,不要把精力都集中在移动的目标上
  芮成钢:王教授我还想再追问一个问题,这两年从克林顿国务卿开始,“重返亚洲”的过程当中,整个亚太的军事布局非常明显,其实我们都还记得很多亚洲国家,如果没记错,从菲律宾,到韩国到日本,希望美国的军事基地搬走,日本的一些政要甚至还因此失去了总理的宝座。可是这两年突然一下好像都在欢迎美国回来,这个背后跟我们中国的一些政策,或者我们自己在亚太地区的部署是不是有一些关系?
  王缉思: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军事问题其实应该请包道格先生来解释,他更了解。我觉得美国说它的战略,或者说转身叫什么,我觉得实际行动不多,说的话不少不需要那么认真的对待。同时,有些事情需要认真对待,比如美国和日本、韩国一起做的导弹防御系统,还有美国提出的TPP,就是跨太平洋经济伙伴关系等等,这里头很多实质内容还是需要我们仔细去研究的。首先它不是一个零和对局,第二、中国跟周边国家关系的改善也有助于跟美国的改善。这个问题说起来话长,我简单说这么点。
  (以上内容根据嘉宾发言实录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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